醫院中的醫學人文期中報告
一、前言
這個故事來自一位,自台大醫科畢業後,放棄令人艷羨的醫業而獨自走上有風有雨,路的盡頭在雲深不知處的旅程的醫師作家-王溢嘉。在王溢嘉的實習醫生手記裡描寫了五十四個生命遭遇難題的故事,本次報告我將選取其中一個故事,<隨時準備翻臉的信賴>,並討論其醫學人文內涵。
二、故事
(略)我接了一位罹患膽結石,即將要開刀的中年婦女,她三十歲的女兒陪同她到病房來,我覺得她們母女相當可親,所以在做完住院例行的常規檢查後,我多說了些家常話。和病人說些家常話可以減少她們的緊張和敵意,當了這麼久的實習醫師,對此我已是遊刃有餘。
「王醫師,你們真辛苦。」當我在為母親抽血時,女兒這麼說著「現在辛苦,將來一定有代價的。」病人女兒的眼中流露著嘉許。一大清早就能聽到來自一個美麗女人的鼓勵,總是令人心情愉快的。
開刀後,病人每隔六小時仍需注射兩針抗生素,這也是我的職責。我與她們母女兩雖然素昧平生,但幸好母親得的並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病痛,所以每天巡房時總是有說有笑。
第三天傍晚,我照例為她打針。病人見我進來就笑著伸出手來,問:「還要注射幾次?」
「快了快了,你的情況很好。」然她的皮膚已失去彈性,浮在上面的靜脈浮腫而蜷曲,脆又滑動厲害。「我媽媽說住在這裡服務真周到,好像住在旅館一樣。」女兒說。
我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刺入病人的血管,卻不斷失敗。好在我平常和他們婦女有說有笑,而且前十幾次都是一針見血,不然不被她們抱怨才怪。
我又失敗了。此時耳邊竟冷冷地響起:「算了!不必再打了,我看你再去學幾年吧!我媽媽不是實習品。」
病人對醫師的信賴,往往不是全心全意的,而是一種無奈的、暫時的、姑且試試的、隨時準備翻臉的信賴但這種脆弱又緊張的關係似乎無可避免,因為任何素昧平生的兩人要在匆促之間建立起利害關係,都有其潛在的危機。
三、醫學人文的內涵討論
王溢嘉這本書的文風是陰暗的,而我懷疑他是否因為要衝高此書的出版量,而寫了許許多多讓人鼻頭發酸的故事,來引人注意,引人傷感。畢竟越是驚人悲涼的故事,人們越喜歡看。
然而一位實習醫學生的親身經歷還是仔細借鑒一下為好。此篇故事顯然要表達的是,當我做實習醫生盡心盡力地位病人付出時,一個偶然非蓄意的失誤,就可能導致病人對我失去信任。王溢嘉對此感到悲涼。他甚至想到,每當接到一位從其他醫院轉來的病人時,病人常會把他們一度尊敬過的醫師形容為「庸醫」,然後開始讚美台大醫院。這樣子這位病人以後對台大醫院不滿意,轉診到別處時,王溢嘉覺得,他是不是也會把台大醫院的醫生們形容做庸醫呢?
王溢嘉後來離開醫界,大概就是因為受不了醫院中發生的這些事吧!醫病關係不比與好友相處,其中多了許多緊張與敵意。想想一位七八歲的兒童第一次進入牙醫診所時,若是沒有天生的定力,在牙醫要求他張開嘴巴,使冰冷的金屬器進入口中時,很少有不大哭大鬧的吧!所以,人在看診時天生就有一種潛在的敵對意識,因為就醫時常要放棄自己的身體自主權,完完全全遭醫生擺布。因此,王溢嘉想要在醫院中體驗人世間的溫情,享受人際間應有的信賴,恐怕是注定要經常受傷的吧!
我會不會也步上一樣的道路呢?離開醫界。在我高中時,爸媽就曾語重心長的對我說:「XX阿,你是個感情豐富的孩子,到了醫院千萬要學會放下啊!醫院怎麼能是個充滿歡樂的地方呢?在病痛中的人常是痛苦的,痛苦的人怎麼可能有好臉色呢?」我該以甚麼樣的態度面對往後的行醫之路呢?
是要以愛嗎?Cliché!然而cliché經常就是人世間的真理。上大學以來,不間段的被灌輸「你要有同理心!」仔細想想,也只有同理心能作為醫生燃燒生命的原料了吧!若能同理病人的痛苦,對於這些嘲諷,這些失去,大概就能泰然處之了吧;若能對世界抱有愛,那麼遇到任何挫折,都能勇往直前了吧。然而王溢嘉言:「為學日深,為道日淺,涉世亦深,人情益薄」這個世界就真有這麼糟糕嗎?每個大人都說,你們的行醫環境正在變壞,你們會很累,你們的健保制度不健全,然後尤其是你們的醫病關係越來越差。難道長成一個大人,就非得就這樣被世界消磨?
其實王溢嘉提出的問題,不僅僅發生在醫界,就好樣醫學人文討論的課題,在世界的其他領域,經常也能找到相應的例子。看看著名的文學作品,不是都鼓勵人類要在這殘酷的世界保持熱情嗎?看看網路上的牢騷部落客,不是時常在抱怨社會冷暖、人情悲涼嗎?我認為人的一生,不論是不是要做醫生,都要面對這個故事所言的隨時準備翻臉的信賴,都要面對人際的失落與悲哀。醫院只是一個悲歡離合故事的濃縮放大版而已。年輕如我,當然相信自己還有足夠的熱情面對這樣的處境,只希望十年、二十年、五十年後的自己,經歷王溢嘉經歷的事情時,還能堅守崗位,繼續在醫界為病人不求回報的奉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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